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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我换洗了衣服,到了母亲所居锦荣苑,母亲身边的内侍通报一声,才传话让我进去。 父亲性格寡淡,又鲜少在家,我自小就是在锦荣苑由母亲教养长大,母亲身边的婢子仆从我都熟识得很,但这一路却没见到一个熟悉面孔。
锦衣内侍将珠帘掀开,我进了内室,看见母亲坐在堂座之上,旁边一只青玉花瓶,里面斜插几支重瓣牡丹,锦绣艳丽。鼎炉之内焚着淡淡馨香,气味倒是十分好闻。
母亲仍是艳丽美貌,眉目明艳,光彩照人,但发间确实多了些白发,我不由心头略有酸涩。
我和母亲三百年未见。我从她最得意的儿子,变成沈家最不愿提起的耻辱。母亲一生心气极高,出身贵族,夫家显赫,在娘家掌家,在夫家一样掌家,从没有人敢给过她脸色。可她就我这么一个儿子,却叫她这样失望。
我站在原地,低着头不知该说什么,愣了许久,才小声叫了一声母亲。
母亲神色复杂,看了我许久,闭了闭眼:“给少爷摆座。”
以往我都是直接坐她身边,现在却只能在对面干坐。我手在袖中握紧又松开,但看着周围几个陌生婢子,许多话也终是说不出口。
我与母亲对坐,相顾无言,正不知如何开口,又听见珠帘碰撞的清脆声音。
“母亲。”
听见声音,我已知道是沈决。
沈决穿了一身锦白长衣,外面裹了一件薄薄的白色皮绒,映得脸上光彩莹莹。要说我俩其实样貌有几分相似,但沈决长得有几分女气,一张潋滟凤眸微微上挑,再配上一张羊脂玉似的瓜子脸,他一个陪嫁丫头的儿子,在我身边只有陪衬的份,吃穿用度自然都是我挑剩下的,婢子婆婆只会精心看护我,谁会管他,小时候长得瘦弱,脸又漂亮,颇有些弱柳扶风,我实在有些看不上。他小我几岁,矮不隆冬时候只会胆怯跟在我身后求我跟他玩,但我最喜欢欺负他,尤其看他哭了就取笑他是个女孩子,还吓他以后要将他嫁出去给人做炉鼎。也是因此,他后来颇忌讳别人谈论他外貌。但看他现在这般春风得意,想来是我走了他苦尽甘来,再没人敢在他头上作威作福。
但我我端坐不动,也没有起身。
母亲微微蹙眉:“凝儿,怎么不跟你弟弟打招呼。”
我微微一愣,不敢相信母亲叫我和这个丫头生的庶子打招呼。若说我不把沈决放在眼里,母亲又何曾把沈决放在眼里过。
沈决微微一笑,一双凤眸更显多情:“母亲,无事。哥哥长途跋涉,必然累了。”又转头对我微微笑道,“我怕你舟车劳顿太过辛苦,所以不敢叨扰,听说你来看母亲,我才赶紧过来。我也知道准备仓促,给你安排不够周详,但毕竟要在意他人口舌,不好让你太过张扬。若有不合适的地方,只管找我安排。”
母亲闻言微微点头,露出一丝欣慰笑意:“你做的很好。”母亲又微微皱眉看我,“昨日柯儿大张旗鼓将久芜居换个彻底,你也跟着他胡闹。柯儿一向沉稳,怎么这回被决儿比下去了。”
我却觉得简直羞辱,更震惊母亲对沈决态度。我沈凝在沈家什么时候有他说话的份。就算我如今落魄,可母亲怎么对他好像十分信任热络,难道我一个亲儿子还比不过他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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