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薛凌回到京城时,因无官职在身,便做了个富贵少爷。她只道回来是让薛弋寒摆着表示薛家绝无二心,所以也就懒得理会城中吩嚷。终又有些孩子心性,此刻已没了门禁。京城繁华,一出街,就迷了眼。听书喝茶,看笑买花。街边食物又比平城精致百倍。薛凌一刻也闲不住,若不是薛弋寒交代晚间要归家,只怕她连回薛府的路都不记得。
初春正是一年之计,桃红柳绿。街上脂粉味浓,几经熏染,薛凌某些心思就疯狂的冒了出来。趁着薛弋寒无心管她。便打扮成寻常公子哥成日里胭脂水粉、珠钗首饰的买,只说是送与心上人。到了晚间,拿出来偷偷对着铜镜涂抹佩戴。
薛凌算不得绝色,只是颇为清秀,豆蔻年华,褪下一身凌厉,倒是透出些娇憨来。看着镜子里的一张脸。薛凌既觉得自己负了父亲教诲,又有种偏执般的上瘾。白日里出门见着环佩之物就移不开眼,连价都不问通通买了回来藏在被褥里,深夜拿出来一件件的试戴。她几乎不曾在京城呆过自是没人认识。几家铺子一见她就笑得心花怒放,只恨店里名贵之物不够多。
就这样过了几日,薛凌又一日傍晚还家,却见薛老夫人在厅里哭的呼天抢地。她对这个祖宗不甚亲热,有心要绕过去,又实在觉得于理不合。只得凑上前去。恭敬着问:“祖母何事伤怀,可是孙儿行事有何不矩之处,请祖母明示。”
老夫人瞪了她一眼,接着呼天抢地的哭。薛凌一股子厌烦直冲脑门,她实在不擅长与妇人打交道。见这哭的不能自已,走也不是,留也不是。一狠心只得按话本子上的说法跪下来装模作样的胡诌:“长者不娱,子孙之过矣。祖母既不愿明说,定是孙儿无能,不能解祖母之忧。当长跪在此,稍后请父亲责罚。”
她一张小脸斯文,咬文嚼字起来颇有些书生风范,内心却是已骂了十七八遍娘。今日出街得了几块好玉,本是要给薛璃送去,现困在这连带着身子都重起来。好在薛老夫人似乎被她骗了过去,抹了一把泪看着她:“你是个好孩子,只是这事不该与你说。你且回房去,祖母在这等你父亲。”
薛凌有心想要再阿谀两句,没奈何身体实在诚实,忙不迭站起来道:“父亲稍后即还,还请祖母宽心。”然后飞也是的逃了开。
待一会听到动静出了房门,便见庭前碗碟乱飞,茶水倾了一地,薛弋寒跪在地上不说话。薛老夫人反而中气十足,指着薛弋寒脑袋骂的千奇百怪。一会说薛弋寒无能,让人欺到了头上。一会说自己教子无方,无言见列祖列宗。薛凌见惯了薛弋寒说一不二,今儿瞧着都新鲜。
抓着个下人套了两句。方知府中常年没有小辈,薛老夫人身边两个侍女,打小孙女一般疼。逢着初一十五,薛老太总会往城里义庄布施饭菜。今儿去的便是其中一个小桃儿,不知路上何事招惹,哭哭啼啼着回来,一会把自己挂到了房梁上去。等人发现,胸口都凉透了。
薛老太当时哭成了泪人,敲着拐杖问同行的人是怎么回事。随着去的七嘴八舌凑了个大概。大抵是小桃儿下马车的时候,江家公子正好经过,回头多看了几眼。不一会就来了几个跟班样的人缠着问小桃儿是哪家丫头,要讨了去给江家少爷做小,这辈子荣华富贵等等浑话。小桃儿一干女侍本是出门布施,一个侍卫也没带,一个马车车夫被按着连头都抬不起来。
小桃儿左右闪躲不得便急了:“我是将军府薛老夫人的贴身丫头,你们还不放开我。”
几人一听倒是住了手,却往小桃儿脸上吐了一口,狠狠道:“还以为是以前的将军府呢,给脸不要脸。”
京城之人耳聪目明。薛弋寒处境,怕是只有薛家一老一小还蒙在鼓里。小桃儿自小在薛老夫人身边长大,哪儿受过这种委屈,回到府里又羞又急,都没跟薛老夫人提,捡了根白绫就挂了上去。
薛凌听的纠结不已,又想不出这点破事怎么就命都不要了。薛老夫人本只是伤心,没曾想薛弋寒回来听闻此事,只道江少爷没做什么逾矩之事是小桃儿过于性烈。怎么也不能上门问江家要个说法。几轮对话下来,薛老夫人就将面前茶水点心砸了个干净,痛骂薛弋寒惧国公府权势。
薛凌见此事半天还不收场。只得走上前去秉了薛弋寒:“父亲既不方便去,就让儿子代劳。孩儿年龄尚小,又无功名在身,断不会有人说我薛家以势欺人。也请祖母宽心,孙儿定要江家少爷给个说法。”
薛老夫人连声道好,拍着桌子让薛凌即刻就去,丝毫不顾薛弋寒喝斥不要参合。薛凌回屋拿了柄剑,未叫马车。只想着顺路转转。
薛凌从未去过江国公府,好在这名头颇响。少有人不知,她一路问着,一盏茶也就到了。薛凌回来几天,也是见过薛老夫人身边俩姑娘,但她不知哪个是小桃儿。只知道两个都比微微她年长些,不知是何原因,薛凌看见些娇俏姑娘便觉得艳羡不已,觉得身上钗裙音容无一不好看。
是故,她决定去江府问问。固然是为了薛老夫人那烂摊子,她跟薛弋寒近两年生分,共事起来却十分默契。在边关便是如此,一旦薛弋寒稍有为难,薛凌就堂而皇之的站了出来。还有一个原因,就是薛凌实在有些想不得小桃儿把自己挂了起来。她甚少接触女子,回来除了街上擦肩,见得最多的也就是府里来回几个丫头。偶尔晚间听得几人打闹逗趣,都觉得真好。那般巧笑玲珑,她不知道,要什么时候才能拥有。
突然听说人没了一个,心头是有些火气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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