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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休的拘礼,”他的声音中透着一股松快,“今日于太庙奉先殿行祭礼,诸般仪节繁琐得紧,直忙到未时三刻才得礼毕。心下记挂着你子母两个,便没回乾清宫,径直往你这宫里来了。”目光随即热切地投向那摇篮,“方才祭礼上供着的蜜饯匣子,倒想着你素日爱吃那水晶糕,特特叫尚食局装了一盒带来。”
皇后温顺地依着皇帝的手势重新坐下,目光追随着丈夫投向摇篮中酣睡的婴儿,嘴角漾开真切的暖意:“乳母方才喂过,此刻睡得正香甜呢。”她微微倾身,动作轻柔地拂开襁褓边缘一丝柔软的胎发,露出婴儿饱满红润的小半边脸颊,“您瞧,您看这眉眼鼻梁儿,一日日儿的,倒越发出落得有几分万岁爷的神气了!前儿个乳母还说呢,这孩子打哈欠时那眉头蹙的样儿,真像画中的仙童奴,到底是天家气象,真真叫人看不够呢。”
朱厚照闻言,俯下身去,凑近了仔细端详。摇篮里的小生命包裹在明黄绣龙的锦缎襁褓之中,呼吸均匀悠长,小嘴偶尔咂动一下,浑然不知自己已身处帝国权力漩涡的中心。还是这里好,没有那么多弯弯绕。他伸出手指,指尖带着太庙祭礼残留的淡淡檀香气,极轻、极缓地碰触了一下婴孩温热滑腻的脸蛋。
“嗯,确乎如此。”朱厚照的声音里含着一丝自己都未觉察的柔和笑意,“荣哥儿呢?” 他直起身,目光落在皇后犹带几分产后虚弱的脸上,那份柔和便添上了几分真切的怜惜,
“他早间便来了,缩着脖子跺着靴底的雪沫子,说师傅们这两日冒雪入宫讲学,忒辛苦了些,求我免了今日的课程呢。”皇后坐下,又指了指窗外“方才管事太监还说,暖阁的地龙烧得旺,原想请师傅们进来烘脚,谁知这荣哥儿倒先替先生们告了假 。”
朱厚照闻言笑道:“这小子,分明是自己偷懒。”
皇后闻言笑道:“揭人莫揭短,您瞧着便是了,何苦说得这般明白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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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厚照闻言一愣,笑了笑,接着道:“你这身子可大安否?”指了指檐下挂的风门帘,“坐月之时最是忌劳神感风,太医院开的药案,须按时候煎服方好。”
“爷心里有我,妾就满足了。”皇后微微垂首,随即抬眼,目光温煦地迎向皇帝,“药都按时候吃了。张院判今早刚踩着雪片子来瞧过脉,说身子大好了些。”她顿了顿,绞着帕子望了眼摇篮,声音放得更轻缓了些,带着家常的琐碎,“这小冤家!白日里睡死过去,到了夜里倒像个活猴儿似的,昨儿个掌灯时还在摇篮里踢被子,王妈妈抱着在暖阁里来回踱步,从月上柳梢头走到三更梆子响,那鞋底儿都快把青砖磨出坑了!”忽听得婴儿打了个喷嚏,忙扯过锦被裹紧,“您瞧这会子又睁着乌溜溜的眼瞅人,敢情是把嬷嬷的胳膊当摇车使呢。”
皇帝在皇后身侧的紫檀圈椅中落座,宫人无声地奉上热腾腾的建莲红枣茶。他接过细瓷茶盏,指尖感受着那份熨帖的温度,目光扫过皇后沉静的侧影,心中那点因朝务而起的烦闷,似乎又被这暖阁的安稳冲淡了几分。他呷了口茶,甘甜温润直入肺腑,驱散了最后一点从太庙带回的寒意。
“乳母王氏,”皇帝放下茶盏,指尖习惯性地在光滑的扶手上轻轻叩击了一下,这是他思虑时无意识的动作,“记得是通州选进来的?照料得还算经心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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